離家出走的條件01離家出走的條件最近,生意一直很忙,每次媽媽打電話給我說家里的事情,我都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,有時候我只是,嗯嗯,敷衍一下,終于到了年底,我忙了又停了下來,才發(fā)現家里的事情我可馬虎不起。
這是我弟弟的訂婚儀式,我媽說在農村娶媳婦不容易,30多歲的人都沒結婚,更何況你弟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,妹怎么說都要支持。
我說,支持是應該的,反正遲早也是要出一次血的。
我媽說,呸!
說些啥話呀,能不能講點好聽的,等你回來一些事情等你出主意呢!
我說,弟弟結婚,我除了送份禮,還能跟我商量個啥?我媽說,算了,你是不是有年假?
日子就定在你的年假里。
你回來再說!
記得把車子開回來,到時候幫忙接送客人。
我還能說什么?
準時回去就好。父母養(yǎng)育我,讀了大學,對我和弟弟一視同仁,我很感激他們。
我弟弟讀書讀不進,讀了職業(yè)技術學院,當了藍領工人,工作幾年,只能自己養(yǎng)活自己。
我弟賺的錢不多,但人善良,對我這個姐姐很愛護。
他要訂婚了,我當然要回去捧捧場。
我望著自己在省城買的小窩,雖然裝修精致,但說句話好像能聽見回聲,下班回家難免覺得冷清,但又一想,這不是我想要的自由么?
愛情,單過?
順其自然吧。
過年我就三十了,雖然我媽老要嘮叨我的婚事,叫我多相親試試,我卻堅持等待,她也無可奈何。
只要我回家,她和我爸看到我把自己養(yǎng)得不錯,把每個人的禮物備足,還是那么開開心心,就心生歡喜了,雖然同時也會嘆口氣。
我花了兩天時間,給每個人都買了禮品,特別是沒見面的弟媳婦,我要讓她看看我作為準大姑子的心意,不僅送她一件三千塊的首飾,還按我爸媽的標準,給她爸媽也準備了一份。
當然咯,紅包另算。
我開車兩個小時,興致勃勃開到了家。
家里非要我提前兩天回來,說我要作為家里人多管管事兒,出出主意,我爸媽忙不過來。
回家第一天晚上,爸媽拉我說了半天流程,我忍著疲倦說,訂婚典禮這么麻煩,鬧個三天,那結婚還不得弄個十來天,得費多少菜錢?。?/p>
我媽說,僅僅是費點菜錢倒沒啥,你看我們后院廚房已經堆滿了葷菜和素菜。
每年都養(yǎng)豬種菜,想著我女兒結婚隨時都可以辦了,想不到等了好幾年,你弟弟跑前面去了。
我說,哎,怎么又說我頭上了?
叫我做什么,說吧。我媽說,我和想,不管你和弟弟誰先結婚,不過盡我們所有罷了,一定辦得風光點。
我心里想,“不過盡我所有”,好大口氣,《紅樓夢》里賈珍為兒媳婦秦可卿辦喪事,也這么說,人家才是家大業(yè)大,我們這兒算什么。
我爸說,有話直說啊,你不是說要不夠,就得找女兒收尾嗎?兩口子對個臉色,我頓時明白了。我說,哈哈,我要睡了,明天的事情明天說哦!
他們有些尷尬,我說,哎,放心,我保證盡心盡意好吧?
我爸媽才露出笑容又對望一眼。
我爸自豪地說,這才像我的閨女嘛!
第二天,按風俗,男方家親戚先到女方家看人。
我爸媽兄弟姐妹這些長輩都要去,說是看人,其實就是去吃飯,然后給見面禮紅包。
我們是男方,親戚們問我媽的意思,我媽想反正來來去去,都是自己的錢,要還禮的嘛,叫大家稍微給高點。我家伯叔姑舅姨都很和氣,大家商量說,現在娃結婚不容易,給個兩千吧。
我這個準大姑子是平輩,不用給見面紅包,我只負責來往接送這些親戚,大家興高采烈,開玩笑說參加個訂婚典禮坐我的車車開洋葷,怎么都值。
到女方家,我才想起來之前我媽跟我說過這個準弟妹家里情況。
父母都很年輕,四十出頭,家里三個孩子,準弟妹是老大,下面還有兩個弟妹,都不滿xx歲,已經下學了。
家里環(huán)境很一般,孩子那么多,竟只是三間平房,跟周圍動不動就三四層樓的人家相比,顯得格格不入。
走進里面,也只是簡簡單單幾件必用家電和家具,其它布置都顯得隨意簡陋。
我見到準弟媳婦第一眼心里忽然沉下去。
我弟弟一米八的個子,穿著西裝,面容清秀,性格溫和熱情。
這個準弟媳中等個子,體型豐滿,燙著金發(fā),穿著時髦,圓乎乎的臉上涂著厚妝。
我弟跟我介紹她的時候,她剜我一眼,我的心猛地一抖,好像被她看透了靈魂,有一刻竟無限卑微起來。
她打量我一番,這才忽然變了熱情的神色,叫我“姐姐”。
02我客氣地笑了,一時找不到話,就找個借口去接客人了。我們家長輩們估計也看到了準弟媳家的情況,相互用眼色交換一下意見,給足我們家的面子,跟對方爸媽稱呼“親家親家”好親熱。
大家熱熱鬧鬧吃了一回飯,我就送他們打道回府了。
按禮俗,我爸媽沒有去,準弟媳家應該給我弟弟也要包個紅包,作為新人見面禮,當然,女方父母給,都意思意思就好,但沒想到,準親家夫婦是不是忘記了,我刻意私下問了我那傻弟弟,傻弟弟不知道這禮節(jié),馬上直率地說,沒有呀。
我最后一趟接親戚回家,準親家兩口子還特意送出門來到路口。
我客客氣氣地跟他們道別,回到家我媽就逐一問我情況。
我媽就紅包問題發(fā)表看法:其實,見親家主要看的是男方,女方那邊都是意思一下,沒想到小孩子不懂禮嘛,那些長輩也應該懂啊,看他們明天來我家,給我們孩子多少紅包再說。
我懶得關照這些瑣事,我最不擅長跟人打交道了,我的工作是整天在公司跟數據死磕,跟人忽悠我可沒飯吃。次日,才是訂婚的大頭。
我爸媽雖然也是農民,但是我爸是泥水匠,我媽是廚子,手藝都了得,還肯吃苦,附近村民造房子,家里辦事都喜歡請他們。
夫妻二人都是賺錢的干將,三間四層樓房,裝修精美,一點不比城里人住得差;
存款恐怕也不少,我和我弟工作后都不找他們要錢,逢年過節(jié)還給他們包紅包,他們也省吃儉用,就等這天辦大事用呢。
我老媽為了準備好,提前一晚上叫我把屋里都打扮起來,知道我不會想到這茬,還叫隔壁大姐幫她網購了不少東西作裝飾。
我真服了我媽,腦洞那么大,精力那么旺盛。
第二天,大早我媽又把我吆喝起來,叫我去女方家接客,說人家打電話了。我皺著眉頭起來了,好吧,看在老弟的分上。
準弟媳看起來又去打扮了一番,不過明顯不在我的審美里。
我問過我那傻弟弟,喜歡她什么。
弟弟說,人家年輕,又懂事。
我聽到瞬間呆住,看著他那沉浸在愛情里的小樣,摸著手上的小戒指還一臉深情,我抬起隔壁嗅嗅自己,哪里不合時宜。
她爸媽和其他長輩先走走看看,對我家的小洋樓品頭論足,還不時低語。
我爸喜氣洋洋,遞煙倒茶,安排他們打牌。
我媽自己下廚燒菜,平時我媽在別人家當大廚,可都是有小工幫忙的,看她忙得團團轉,我趕緊上前。
幾分鐘下來,我媽見活笨拙,暈暈乎乎,她忽然想起來似的對我說,你去叫叫你小姑一家和小姨一家,住在附近常常誰家有事就一起來幫忙,一起吃飯。
叫他們來,幫我打打下手,順便也幫忙把關嘛。
就事情后面的發(fā)展,我不得不佩服我老媽的深謀遠慮。在我們老家,冬天里正餐只吃兩頓,其余時候餓了,就隨便吃點。
這天十點鐘,就上菜吃飯了。
三張桌子,擺在客廳,孩子們還在旁邊跑來跑去,怎么看主家都那么興旺。
我媽換上喜慶衣裳,梳好了頭發(fā),把親家長輩都迎到上席座位,叫我姑父和姨父一旁作陪,自己坐另一旁給準親家倒酒。
桌子上擺得滿滿當當,基本都是老媽的拿手菜,我在外最思念的菜品。我高興極了,和表哥表嫂們在另一桌一起開心吃飯,邊吃邊說笑,好不熱鬧。
很快一頓飯吃完,我?guī)е恍┤说綐巧闲d里看電視。
準親家還有一些人吃完了,我爸趕緊又擺桌子,叫他們去打牌;
跑上跑下給那些孩子拿吃的,多次叫我照顧好那些孩子。
我媽他們繼續(xù)陪客吃飯閑聊。表哥他們回家了。
我把電視打開,不多久,電視里只有動畫片一集接著一集上映。
其余人不管大小,人手一部手機。
那些不熟的客人講了幾句話好像就熟了,馬上就放松下來。
準弟媳的弟弟在一旁抽起煙,吞云吐霧,當然,農村里xx歲的男孩,抽煙可能再常見不過;
妹妹在一旁和另一個同來的姐妹邊玩手機邊聊天,不多久就冒出些臟字,當然,那些字眼在她們看來也正常不過。
可我心底皺起了眉頭。
我家沒有人抽煙,我老爸賺多少錢也不舍得抽煙,我們從小講臟字是一定會被媽媽罵沒品的。
我默默地起來去開小陽臺的窗戶,心里倦倦的,這間小客廳平時可不輕易對外開放。03這時,我發(fā)現手機震動了,從口袋掏出來,是小姨叫我下去,說我媽有話跟我說。
我忙下樓,見到那桌吃飯的長輩還在吃喝,一手煙來一手酒,可能這是他們的理想生活吧,我沖朝我看的人笑笑,就去后院廚房。
我媽還有小姑和小姨正熱火朝天地討論著。小姨比我大十幾歲,平時拿我當妹妹一樣,有話藏不住,她說,你快點來哎,哎,你說,這事兒真缺不得你。
我說,試試叫叫別人,有我這么聽話的嘛?小姑已經六十多了,老太太朝我看一眼,眼神里滿是同情。我媽說,閨女哎,我們遇上難纏的了。
這是一戶什么人家,真是沒見過。
我忙疑惑地問,怎么啦,在廚房里開起小會來啦?心直口快的小姨說,心里不舒服,今天三件事情。
第
一,我們昨天去你弟媳家,每戶兩千給新人,今天你弟媳家父母共七八個兄弟姐妹,每家給了五百塊你弟弟;
第
二,說訂婚嘛,彩禮給六萬,已經是全村最多了,他們家開口要再加十萬;
第
三,你不是在省城有套房子嘛,老值錢了,你沒結婚,財產就是大家庭的,做個抵押,讓他們在市區(qū)里買個房,名字寫他們兩人的。
我聽得火冒三丈,跳起來大喊,誰提出這個要求的?
空手套白狼,試試!
我倒要看看臉有多大?我媽趕緊站起來捂住我的嘴,說,你生氣歸生氣,這不還沒這么辦嘛!
遇到什么事兒也不能亂了自家方寸!
我看了我媽一眼,說,您就準備同意了?我媽說,你先別著急,手心手背都是肉,毀女兒成全兒子的事情我可做不來。
小姑和小姨看我一眼,笑瞇瞇地說,哎呀,這下不生氣了吧?我媽說,趕緊的,先說,你們看這家人怎么樣???
先說。
坐灶膛門口尋暖和的小姑沉默許久,終于說了一句話,我們村里好像還沒見這么厲害的媳婦,你想過寧靜日子就多想想吧。
xx歲的小姨說,我的姐啊,能提出這種要求,又使喚父母開得出口的,是個什么神仙媳婦?
這么個無底洞!
你說,你和姐夫拼死拼活掙這么多家當,經得起她多少折騰?
這還沒正式過門呢,手都伸到大姑子這里來了。
說大姑子沒結婚,她的就是大家的,她只差說大家的都是她的了。
你說,這小姑娘什么舊思想?
多會打算盤?
你們也不去她家附近打聽打聽,都是些什么德行的人物,就敢跟人結親?
我媽斜坐在椅子上,拿手肘撐住頭,懊惱地說,這臭小子,說非人家不娶,認識了不到四個月,就要訂婚;
不兩個月,就要結婚。
我真是被他弄得團團轉。
我說,老媽,您就當破財免災吧,長痛不如短痛。我們都拿眼神看我媽,我媽神色一沮喪,人就顯得特別老。
頭頂上的頭發(fā),層層疊疊地花白,眼角的皺紋堆在一起,眼里亮亮的。
我看了有些不忍,說,我去把老弟叫來問問,這個家伙小時候沒吃過苦,太不成熟了,都不知道什么叫過日子。
不管他怎么反對,我都負責給他這個事情攪黃,老媽你同意不?
同意我就試試,惡人我來當,反正我xx年回家就住十幾天。
我媽看著我,把眼神移到別處,算是默認了。小姑笑著看我,說,就是你小機靈,從小我就知道你能干。
你做姐姐的,本來就該頂事兒,有骨氣,不錯。
小姨說,請神容易送神難,這事兒我先去跟透個風聲,你說我姐夫怎么就這么好脾氣,陪這些人像陪村。
我說,好吧,分頭行動。我掏出手機,馬上把我不知逛去哪里的弟叫到廚房,當著大家的面,跟他說了我們的看法,并且說明,我不想當惡人,但是你要真喜歡她,要跟她結婚過日子,可以,你倆單過,所有事情你倆操心。
你倆自己解決吃穿住一切問題,包括還人情費,成家了本來就要上人情了。
要是你倆單過,能同甘共苦,好,兩年后,我們給你倆補一個盛大的婚禮,老姐我給她一份大禮。
不多久,我爸和小姨也進來了。
我們都看著他。弟弟說,你們講的當然有道理,單過就單過,我一個人沒啥,就怕她能不能吃苦,我先去問問她。
不多久,他回來了,說,她跟我翻臉了,我把我姐的話學給她聽,她很生氣,說了臟話,單過我倆過不成,叫我賠她至少三萬塊錢。
我說我不能在我家人面前丟臉,可自己沒存到三萬塊,分期給行不?
我們一群人聽了,真是哭笑不得。我媽兩手一攤,拍打起身說,得了,得了,我?guī)讉€月白忙活了。每個人都值得被記錄。